今晚没有神奇的苦茶给我喝,所以我入睡前做好了噩梦缠身的准备。躺在硌人的木板床上,我望着漆黑的屋顶发呆。
那个“忧郁四人团”也是向着青岗坪去的吗?他们又是为什么跑进这深山老林里来呢?莫非也是来寻找孟西寨的?不对,太武断了,同一个方向不等于同一个目的地,山的范围那么广,稀奇古怪的东西肯定不止一个。搞不好还有什么孟东寨,孟南寨,孟北寨的,就算藏着五六座古墓也不奇怪。
我闭上眼睛,脑海里闪过那四人的样貌。回想起在车厢过道里的匆匆一瞥,那个白肤金发的年轻人。
盗墓贼吗?不太像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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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沙沙……沙沙……呜呜……沙沙……
信号不良,满目雪花,看不清周围,但依旧能感觉到有一群“那个”潜伏在远处的黑暗里,将我包围在中间。
……呜呜……沙沙……沙沙……呜呜……
它们发出短促又怪异,类似哭泣的怪叫声,嘲弄着猎物瑟瑟发抖的蠢态。猩红的眼睛,在黑暗中发出恶毒的光。
……呜呜……呜呜……沙沙……呜呜……
黑影们在蠢蠢欲动,它们已经不满足于围观,它们渴望腥臭的血和腐烂的肉,它们想要扑倒我,咬碎我的喉咙,享受生命死亡的瞬间。
……呜呜……呜呜……呜呜……呜呜……
终于,有一个动了,其他的几个立刻亢奋起来,刺耳的哭声此起彼伏。
它走动的姿势很像黑猩猩,弓腰驼背,前肢撑地,慢慢的向我逼近。随着它的接近,干扰也逐渐减弱,我渐渐能分辨出它的脸。
似狗非狗,似人非人——食尸鬼(Ghoul)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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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食尸鬼的血盆大口张到眼前的那一刻,我及时醒来,免去了自己被咬掉半张脸的结局。对此我感到有些庆幸,然后我意识到,我没有忘记这次的梦境。虽然有些模糊,但我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。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,不知道是好是坏。
此时天刚蒙蒙亮,寨子里的人都还在沉睡。我半靠在窗边抽烟,等待日升鸡鸣。
天上星光暗淡,玉盘东沉,山林像浸在墨里似得,黑的静谧。我望着窗外,就跟睁眼瞎似得,什么都看不见。
也许是失去视力,而使得听力变得敏锐,也许是本身周围就静的落针可闻。我感觉自己听到了极轻的脚步声,对方似乎小心谨慎的踩在泥土和草叶上,每一步都间隔了十秒以上的时间。
凝神细听,确实有细小的树枝断裂的咔嚓声,并不是我的错觉。
难道有野兽潜进寨子里来了?
我顿时心中一紧,想起苗蕾说过的话。山里的寨子偶尔会有野兽光顾,偷吃家畜,有时还会伤人。我觉得任由那野兽四处晃悠很不妥,但我也不敢贸然外出驱赶,想来想去我转头去翻背包,把狼眼手电给找了出来。
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,我毫无征兆的按下开关。瞬间,一束白光划破了黑夜,照亮了一小块圆形区域。
“莎啦啦!”
有什么东西蹿出了光照的范围,它的速度太快,我根本来不及看清它是什么。残留在视网膜上的影像,勉强能够分辨出双腿直立的形态。
人?猴子?
我来不及多想,下意识的用手电去追那道鬼影,然而它早已钻进茂密的草丛中,不见踪影。那野兽逃窜时的动静太大,惊醒了寨子里养的狗,一时间聒噪的犬吠此起彼伏,盖住了那些细微的响动。
我不确定它是逃了还是躲藏在附近,用手电光来回照着外面的树丛,最终一无所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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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苗蕾用过早餐后,离开了娃娃寨。牛娃依依不舍的为我们送行,眼泪汪汪地一直送到寨子大门口。
苗蕾见再送,就要跟到山里去了。对牛娃劝道:“牛娃,别送了。你回去吧。”
牛娃不做声,使劲抹着眼泪。我惊讶于这小娃子的感情尽然如此丰富,对借宿一晚的客人都这么真情灼灼。不禁感叹,果然大山里养出来的孩子就是淳朴。
我也劝道:“牛娃,别难过。我们回来的时候,还会在你家里借宿的。到时候,叔叔一定多住几天,陪你玩。”
“真的?”牛娃眼泪立马打住,期待的看我,“既然你还要再来一次我家,那可不可以把你的手机留下,等你回来的时候还你?”
“……”
擦!这小兔崽子,原来是舍不得手机游戏啊。
我一边狂汗一边把已经没电的手机递给牛娃。反正戴在身上也没用,搞不好半途上弄丢弄坏了,还不如让牛娃帮我保管着。
“牛娃,手机没电,你也要吗?”
“没事,我们寨子里没电,但是隔壁县城有啊。再多备几个充电宝,一次能顶个两三天呢。”
为了玩游戏而翻山越岭,我算是开眼界了,继续问:“你有几个充电宝,却没有手机?”
牛娃叹气:“我原来有手机的。是我爸妈去年回家过年时,给我带的礼物。可惜被老师没收了,要学期末才还。”
闻言,苗蕾气愤的一把夺过手机,叉腰瞪眼。
“牛娃!你是不是上课玩手机啦?不好好学习,将来没出息的。你是想一辈子呆在山里啊?”
牛娃被训得抬不起头,但嘴上还不肯服软,嘀嘀咕咕道:“老师讲来讲去,就那点东西。有啥可听的,还不如玩游戏有意思。”
苗蕾快被他气死了,右手扬起作势要打,但好歹记得这是别人家的孩子,没有一巴掌糊上去,而是揪住牛娃的耳朵,把他拎的必须脚尖点地。
可怜。
我对牛娃付诸真诚的同情与深刻的理解,然后明智的袖手旁观。
作为狡猾的大人,我能毫不腰疼的力挺“好好学习,天天向上”的正确言论,即使我在学生时代,也是一名上课玩手机,考前抱佛脚的坏学生。
最终,手机还是留给了牛娃。因为我并没有告诉他解锁屏幕的密码,所以即使他充上了电也依旧无法使用。至于,牛娃能否靠一己之力摸索出六位数的密码,就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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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出娃娃寨,苗蕾带着我一头扎进茂密幽深的原始森林。
昨天积累的疲劳并没有引起预想中的剧烈肌肉酸痛,也许是身体知道还没有到可以放松的时候,勉力维持着乳酸的平衡。
今天的山道更加难走,有时候我们必须砍倒小树来架桥,渡过五米宽的地缝,有时候我们只能手握两根削尖的木刺,爬上泥泞松软的土坡,有时候我们死死扣住石壁上的藤蔓,横攀低矮的峭壁。
苗蕾选的路,都是艰险的近道,十分考验我退步多年的体力极限。但也因此,我们在短短半天内,走完了原本需要一天的路程。
在看到大片的油菜花田时,我几乎以为自己累出了幻觉。
苗蕾站在高坡上,眺望着连成片的缱绻青葱,我见她看的出神,也跟着站到她的身旁。现在已经过了油菜花的花季,没有那涤荡人心的金灿灿的景致。但田中农人们收割作物的情景,却更能体现出这里的日常风貌。
身着苗族服饰的他们低头弯腰,每一次挥动手臂,都有大把的油菜倒下,累了就抬头看看天,享受着收获的成就感,偶尔兴致来了,唱上两句山歌,也总有人会跟着对上两句。一派世外桃源景象。
苗蕾转头对我说:“我们到庙娅了。在这里休息一下吧。”
我除了点头,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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庙娅有明显的被旅游开发过的痕迹,这里的民居被统一修整过,有一条水泥路连接着外界。我打赌,这条路一定可以通往镇巴县,不过用两条腿走下来,绝对不止要一天半的时间。
我们随便找了一家农家乐,饭菜刚上桌就被扫荡一空。爬山走险路耗费了大量体力,我几乎是狼吞虎咽的补充能量。吃完饭后,我们也没有慢悠悠的消食,而是立刻钻进更深的大山里。
最开始的一段路,是人踩出来的一条黄泥小道。它蜿蜒在油菜花田间,显得那么的温顺可爱,是我这两天来,走的最轻松的一段路了。也许是顾及到饱食之后剧烈运动会引起腹痛,苗蕾也放慢了脚步。我也终于有机会和余力,去询问苗蕾。
“你看上去很急躁。”
“……是吗。”
苗蕾下意识的摸脸,却没有否定我的话。我们俩一时陷入沉默,在无人的小道上踱步。
“是为了那个叫翠翠的女孩吧。”
“嗯。翠翠是我的儿时玩伴,我们一起上的小学和初中。后来她没有继续读高中,我们也时常保持联系。”苗蕾回忆起好友,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,但很快这种笑容变成浓浓的哀伤,“她和我一样,是药苗。所以才会被抓走。”
虽然很介意“药苗”是什么意思,不过现在这个可以先放在一边。
我盯着苗蕾,问:“到底是谁在抓你们?抓住了会被怎么样?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?”
这三个问题,我在前天晚上就应该问了,但那个时候的苗蕾是不会告诉我事实的真相的,我有这种预感。如今,我被她带进山里,无论进退都必须依靠她的指引。在这里,她拥有绝对的主动权,这使她感到安心的同时,也会使她放下心中的防备。另外,对我这个被牵扯进来的无关者,也会感到愧疚。所以,现在才是问话的最好时机。
果然,不出我所料,苗蕾咬着嘴唇挣扎了片刻,最后长叹出一口起来。
“对不起。”
“你为什么要道歉?”
“因为我骗了你。这件事确实和孟西寨有关,但和你真的没有关系。”
“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呢?”
“……孟西寨的寨民,某天集体失踪的事情是事实,没有人知道失踪的原因也是事实。但孟西寨的消失不等于它留下的孽债,也跟着一笔勾销。”苗蕾厌恶的皱眉,愤愤不平的说,“传说中,孟西寨虽然在恶魔的授意下无恶不作,但它是那个时候最强盛的寨子。被它压迫的其他几个寨子中,有不少倾倒于这份力量,主动成为了孟西寨的拥护。”
我点头表示理解,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。人类本能的追求强者,因此蒙蔽双眼,抛弃理性,执迷不悟,最后万劫不复的不在少数。虽然可悲,但也是人性的一部分。
“在孟西寨消失后,山里曾乱过一阵子。平静下来后,又谣言四起。”
“谣言?”
“嗯。苗族里有‘神仙渡人’的传说,你知道吗?”
“和汉族的‘神仙渡人’有什么区别吗?”
“你们的‘渡人’是救人脱离苦海的意思,我们的‘渡人’是指成仙的意思。在苗族的传说里,每个寨子都有位神仙守着,每当寨子里有人满足了成仙的条件,神仙就会出现,渡那人成仙。老一辈的人,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。”
我脑子里一转,猜到了谣言内容。
“也就是说,有人认为孟西寨的寨民是集体成仙了?太离谱了!”
“是啊。但迷信的人,哪里管你合不合情理。他们为了也能成仙,决定延续孟西寨曾经做过的事。”
“曾经做过的事……掳走年轻少女举行邪恶的仪式吗?”
听到我复述出她曾经说过的话,苗蕾站定,眼睛直直的盯着我。她漆黑的瞳孔里,翻涌着强烈的憎恨和恐惧,咬着牙,一字一句地狠狠说道:“他们要活人献祭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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